阳气盛则瞋目,阴气盛则瞑目
“阳气盛则瞋目,阴气盛则瞑目”出自《灵枢·寒热病》。又《灵枢·口问》言:“阳气尽,阴气盛,则目瞑;阴气尽而阳气盛,则寤矣。”
前者描述的是病理状态,而后者论述的是睡眠的生理状态。然而,无论是生理还是病理,此二句之义理当是相关。人身,阴阳也。阴阳之义理,奥妙无穷。人与天地相应,白昼阳气盛,人寤;黑夜阴气盛,人寐。所谓“瞋目”“瞑目”,也是寤、寐之意。
人之寤寐,如自然界之白昼与黑夜,亦是阴阳之交替;“阴平阳秘,精神乃治”,机体阴阳平衡,才能使人精神旺盛,寤寐正常;而一旦阴阳不衡,则会出现不寐或多寐之现象。
在机体中,阴阳之间的关系为“阴在内,阳之守也;阳在外,阴之使也”,由此可见阴阳之间,阳是以主导地位出现的。因此,人体的寐寤均是阳气的盛衰变化,正如《灵枢·口问》所云“阳气尽,阴气盛,则目瞑;阴气尽而阳气盛,则寤矣”,可见保持阳气的正常是机体正常寐寤的关键。
《素问·生气通天论》云:“阳气者,若天与日,失其所则折寿不彰……阳气者,精则养神,柔则养筋。”因此,阳气在人体入眠-觉醒机制中起着主导作用。
而在病理情况下,阳气盛不能入于阴分,往往烦躁不安、难以入眠;或阴虚火旺者,心烦躁动,也难安睡。故清代林珮琴在《类证治裁》中论述不寐一证时言“不寐者,为阳不交于阴”,可见不寐之根本病因,乃阴阳之间的不平衡,或是阳亢,或是阴虚阳亢。
故临床上,治疗阳气亢盛者,平其亢盛,潜阳以入阴,药用龙骨、牡蛎、龟甲、鳖甲、珍珠母、石决明、生铁落等,或泄其火盛,如*连、连翘、夏枯草、龙胆、淡竹叶等泻心肝火;阴虚而致火盛者,滋水以降虚火,药用生地、麦冬、天冬、制首乌之类;水火不相交者,方用*连阿胶汤、知柏地*丸之属,熔济水降火于一炉,均可取效。
而同样,有不能入睡者,也有嗜睡难寤者。头为清阳之会,若阳气不升,则“脑为之不满,耳为之苦鸣,头为之苦倾”。众所周知,机体的寐寤也和卫气的运行有关,卫气行于阳则寤,行于阴则寐,然卫气之从阳入阴之关键部位,是阳明脾胃,然后才能通过阴跷脉再入于阴,因此脾胃之升降是阳气是否能正常运行的关键。脾胃为后天之本,水谷入于胃,经脾之运化,化生水湿,其中水谷精微者经肺之输布而营养弥散全身,水湿糟粕者下输膀胱而排出体外。然一旦脾胃失于健运,则水谷不能化为精微而变为水湿,留于体内,化生为痰、为湿、为饮;而这些代谢产物,反过来又更加阻遏阳气之升展,于是导致人体失去了正常的寐寤,而出现多寐。
多寐者,有脾阳不足,也有肾阳不足之论。如《伤寒论》云:“少阴之为病,脉微细,但欲寐。”由此可见,人之多睡,是身中阳气之不足所致,然此阳气不仅为脾阳,也指肾阳。肾阳之不足,导致阴霾弥漫,痰浊内阻,痰凝气结,气血运行不畅,故温补肾阳之后,阳气得振,自然痰湿得化,阳气得舒,阴阳得以平衡。
“阴气盛则瞑目”,所以对于多寐者,临床上当以“阴邪”辨之,或是阴盛,如痰浊、痰瘀内盛,或是阳虚而致阴盛。《类证治裁·多寐》云:“多寐者,阳虚阴盛之病。”故治此病,当补气助阳以振奋精神,或化痰泄浊助清阳升展;药用*芪、桂枝、附片、茯苓、白术、薏苡仁、南星、半夏、陈皮、竹茹、泽泻等,或酌加仙灵脾、仙茅等扶助肾阳之品,取效甚显。
案例:嗜睡案
吴某,女,48岁。初诊日期:年11月22日。
因“嗜睡1年”就诊。患者近1年来出现嗜睡,夜间入睡正常,次日晨醒非常困难,周末睡眠甚至可长达12小时以上,无怕冷,胃纳平,大便不成形;自觉乏力。舌质淡红,苔薄白,脉细。中医诊断:多寐,辨属脾虚湿阻,清阳不升。西医诊断:睡眠过多。治以益气健脾,化湿开窍。
用药:*芪30g,*参15g,白术12g,茯苓15g,菖蒲20g,甘草6g,郁金12g,桂枝12g,茵陈20g,薏苡仁30g,白蔻仁6g,荷叶9g,半夏12g,藿苏梗各12g。14剂。
复诊(12月6日):仍嗜睡,精神不振,偶有夜间觉醒,感四肢不温,大便初硬后溏;舌脉同前。
用药:*芪30g,*参15g,北沙参12g,菖蒲30g,郁金12g,砂蔻仁各3g,通草9g,薏苡仁15g,茵陈30g,仙茅12g,仙灵脾12g,女贞子12g,山萸肉12g,枸杞12g,当归12g,藿苏梗各12g。14剂。
五诊(年1月24日):嗜睡程度较前改善,晨起闹钟响后,能起床,夜寐汗出;胃纳一般,舌质淡苔少,脉小滑数。
用药:菖蒲30g,郁金12g,半夏12g,滑石30g,杏仁12g,蔻仁6g,薏苡仁30g,川朴6g,竹叶9g,泽泻15g,茵陈30g,远志9g,藿苏梗各12g,桂枝12g。14剂。
六诊(年2月7日):工作日可醒转起床,起床后精神较前清爽,瞌睡少,盗汗,大便畅。(王庆其治案)
按语
患者诉多寐、疲乏、便不成形,辨为脾阳不振、脾失健运,故治以益气健脾、化湿开窍。方以补中益气汤为基础益气健脾、升提阳气,菖蒲、郁金化湿醒脑开窍;薏苡仁、蔻仁、半夏、滑石、茵陈、通草、泽泻等宗湿阻以宣上畅中渗下为治法而选用;同时加用桂枝一味,有通阳化气行水之效,助阳气之振奋以通达全身。
患者在治疗过程中,先前以益气健脾、化湿开窍之法治疗,多寐症状似未能改善明显,故在三、四诊后,在方中加用仙茅、仙灵脾、女贞子、枸杞、当归、山萸肉等温肾活血养血之品后,患者症状明显改善,次日晨起能起床。
王庆其治疗睡眠障碍,宗《内经》之阴阳平衡,不寐者,多以平肝潜阳为多,而多寐者,以伸展阳气为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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