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始皇巡游天下,病逝在沙丘。李斯、赵高秘不发丧,但秦始皇的尸体在大热天却无法处理,腐烂发臭。赵高主意多,就命人买来一车鲍鱼,跟在装着秦始皇尸体的车驾后面。
这一段记载,建议不要看《史记》原文,会懵:鲍鱼也腐烂发臭了吗?真要掩人耳目,该在秦始皇车驾后面跟一车大粪。老祖宗的语言格外丰富,鲍鱼并不是我们现在吃的那种珍异的海鲜,而是臭咸鱼。孔夫子曰:与不善人居,如入鲍鱼之肆。
古代的鲍鱼,本名石决明,寄生在海边的礁石岩洞里。古人称其为鳆鱼,很早就发现了它的美味。王莽屡遭败仗,吃不下饭,终日借酒浇愁,拿鳆鱼下酒。鳆鱼在古代只有帝王将相们能吃得起,曹植写给老爸曹操的祭文里说:已表徐州臧霸送鳆鱼二百。曹操生前爱吃鲍鱼,死后也得用鲍鱼设祭。
宋朝以前,鲍鱼只在山东沿海出产。南北朝时,南朝一位大官过生日,收的礼物有三十只鲍鱼。他的门生说把这些鲍鱼卖掉,可以卖到十万钱。当时许多穷人全部家产尚且不到两万钱。宋朝以后海运发达,出产鲍鱼的地方越来越多,价格也下跌了。宋朝诗人笔下写到过一种倭螺,就是在都城汴梁市场上都可以买到的日本鲍鱼。苏轼的朋友陈师道,一生好研究茶叶和海鲜,他就在文章中写到大宋四绝,其一便是登州鲍鱼。苏轼在登州做知府时,却把只鲍鱼寄给另一个朋友滕达道。
陈师道说到的另一绝是明州的江珧柱,是扇贝闭壳肌的干制品。江珧柱用水泡发,做汤炒菜都是美味。*蓉借郭靖的钱点菜,也有一道鹿肚酿江珧,在张家口外算是比较珍贵的菜了。还好她知道没有新鲜鱼虾,没点鲍鱼。鲍鱼不能晒干,只能鲜吃,一晒干就失了本味。
梁实秋先生到台湾后,有位广东朋友带来一些上品紫鲍,个头很大,舍不得吃就存在冰箱里。过了一年多,那位朋友都病逝了才想起来。可惜烹制以后并不好吃,想来冻得太久,也不会做。同样的食材,高手和普通人做来肯定大有差距。台湾特产九孔鲍鱼,没有九个孔不正宗,也不算什么名贵海产。九孔一般是用来熬粥,或是切成细丝,旺火快炒,将要出锅里撒进一些香菜翻炒一下,用来做啜粥或下酒的小菜。鲍鱼切丁,用虾仁爆炒,又是一道宜饭宜酒的好菜。
鲍鱼不能干制,但可以做成罐头。刚出水的又嫩又香,罐头鲍鱼其味醇厚,倒出来切片就可以装盘上桌了,再配上一些龙须菜,就是一道绝好的双拼。梁实秋先生有一年冬天在沈阳,在朋友家住,早起发现厨师老王胃疼,就给他两片苏打片,服下立时止痛。老王起身煮了一大碗面给梁先生做早点,打开橱柜发现一罐主人舍不得吃的鲍鱼,切成丝连原汤一起浇上,香味引来了主人,看见朋友正吃得开心,只好站一边流口水了。